台灣史與基因比對呈現的「台灣人圖像」

回衝撞集第二期

台灣史與基因比對呈現的「台灣人圖像」

一、台灣人南方民族純種基因高,與東南亞民族血緣相近
2001 年間 淡水馬偕醫院醫學研究科研究員林媽利醫師,針對一六七位台灣閩南、客家人,以及七十五位屏東、新竹客家人等二項血液分析研究中,從其組織白血球抗原 半套體( HLA)中發現,台灣閩南、客家的祖先並非來自中原漢族,反而應該是南方民族的後代。林醫師這項參考二十五項醫學、人類學等學術資料的研究發表論文,近來在台灣社會引起相當大的震撼,巔覆了台灣閩客族群屬於漢族的傳統看法。

林媽利的研究結論中指出,台灣的閩客與中國南方的少數民族(如歷史上的閩越族、貴州布依族),以及東南亞地區的新加坡華人、泰國華人、泰國人與越南人,在台灣人常見的白血球抗原類型 A33-B58-DRBI*03,所佔的比率極為接近,而且其基因頻率的距離相近,因而推斷台灣的閩南、客家人,從血統眼光看來,其祖先並非來自北方的漢人,反而與東南亞的南方民族較為接近。

為什麼數百年來一直都將自己視為漢人的閩南人(或稱福佬人),其中原漢族血統成分反而相當稀薄呢? 其中原因在考古與歷史學的真相上仍有待進一步詮釋與研究。

台語學者吳國安先生引述日本大阪醫科大學教授暨遺傳學會會長松本秀雄,耗時十七年於 1985年發布出版的著作,該書針對世界民族的基因比對研究資料,也發現與林媽利醫師部分類似的看法,松本秀雄當時出版的「日本民族的源流」一書指出,亞洲地區的人種皆源於古蒙古人種,後來於距今一萬 ~ 五萬年前的冰河時期開始移動,一部分向北移動成為北蒙古種(北方漢人),另一部分則向南方移動,成為南方蒙古人種(南方人種),中國北方的漢族屬於北蒙古種,與南方蒙古種(台灣的閩南人屬之)出現相當大的差異。

美國人類遺傳學界權威路卡 .卡利瓦於「人類大遷徙」一書中(2000年)則指出另一種講法,他認為人類的大遷徙始於一萬年至三萬年前,現在的中國北方人,應是早期的人類向東遷移至西伯利亞的一支移民。至於東南亞包括台灣在內的人種源自何處則未有定論,路卡也在書中也引述 語言學者 梅利特 .魯倫的觀點,認為太平洋環島地區,因為其居民善於航海,所吸收的語言相當豐富、多元,所以將其劃歸為「未確定語系的語言區」 。

松本秀雄針對世界人種的基因群研究資料發現,自稱漢人的台灣閩南人擁有的南方系基因群 Gm afb3st為0.762,比台灣原住民族群的0.643,高出0.119;另外,台灣閩南人的北方系基因Gm ab3st為0.002,遠低於台灣高山族原住民的0.047;顯見台灣閩南人所擁有的北方漢人血統相當稀薄。松本秀雄的檢驗結果也發現,世界上最傳純種的南方人種,為印尼婆羅洲東半部西里博斯的少數民族,其北方基因為零,南方基因系群高達0.766,比台灣閩南人的0.762還高。

台灣閩南人的「南方系基因」為何如此之高,而且在「基因頻率」的距離上與中國貴州的少數民族,東南亞的越南、泰國如此接近,為何如此?目前還是個「謎」,不過,日本學者金關丈夫認為台灣原始民族的種族特質,多數屬於南方古蒙古人種,他也認為台灣的原住民應該是「原馬來亞人系統」。從語言系譜的分類上(不考慮受漢語影響成分),也可以發現閩南語的語系,在太平洋環島地區,屬於南亞語系( Austro-Asia n ),與越南、泰國及緬甸相類似;另一支語系為環南太平洋地區的南島語系( Austro-Nesian),台灣高山族原住民語、馬來語及玻里尼西亞語、夏威 夷群島等地 屬之,據此結論,如要說台灣的人種屬於中原漢族實在相當牽強。

新竹師院台語所教授董忠司認為,台灣閩南語不屬於漢語的一支,也不是漢語的方言,它的地位應該跟中原漢語居於「並列」地位,是個跟漢語同樣古老而且悠久的語言。根據他的研究發現,台灣閩南語與中國南方族群如苗語、壯語部分的詞語結構極為相似,例如名詞前都共同有「ㄉㄚ」字頭、「ㄚ」字頭,如阿公、阿娥,「ㄉㄚ(查)某」詞語結構,這種構詞方式是漢語所沒有的。他也指出唐高宗時的福建開漳聖王陳元光、陳政父子,前往福建平亂,不過,福建閩南話的影響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因為軍隊人數少,其次是建城屯守的定點統治模式,一旦走出城外,庶民所講的語言,可能根本就不是漢語,而係屬閩越族原本的語言。

二、平埔番、熟番,台灣人的祖先
台灣人與北方中原漢人血緣分開的證據,不但出現在淡水馬偕醫院輸血研究室林媽利的研究結論中,此外,慈濟醫院的骨髓系統建檔資料,以及像免疫球蛋白、血型、葡萄糖六磷酸去氫酵素,染色體 DNA微衛星等遺傳標誌,也都明顯把台灣人和中原漢人分開,顯見客觀來看,台灣人如果還視自己為(黃)河、洛(水)的漢族,恐怕失之一廂情願。

台灣人血統上與中原漢人毫不相同,並不代表台灣的文化水平就比較低,從台灣考古與史前史的資料也發現,包括台灣在內的南方文化,在若干文化史的重要進展上,即使不比中原早,至少也是同時發生的現象,此一學術定見,出自已故的中央研究院院士張光直發表的「中國南部的史前文化」一論文中,文章中也指出東南亞地區、華南已被現代學者普遍認為是古代人類史上農業起源的中心之一。張光直在該論文中並指出, 1964、65年於台北縣八里鄉發現的大坌坑繩紋陶文化遺址,加上美國耶魯大學的塚田松雄氏1964年於南投日月潭採集湖底污泥標本,以碳素十四進行古代花粉分析研究,綜合該二項研究發現,台灣史前的繩紋陶文化有早到一萬年前的可能性,屬於新石器時代晚期文化。

1969年在台東長濱八仙洞則發現了舊石器時代晚期的網形文化,另外,苗栗大湖鄉的伯公隴也發現類似的文化遺址,距今約有一萬至一萬五千年。另一項驚人的發現,為八里鄉的十三行遺址,距今時代約為二千至四千年,出土的文物證明,當時住民已有煉鐵、煉礦的技術。另一項距今較早的東海岸鐵器文化,距今 1000 至 1400年。

以上文化遺址,除了東海岸一項較可能是跟原住民文化有關之外,其餘幾乎沒有一項可以確確證明跟台灣原住民族有關,因此台語學者吳國安先生認為,台灣真正的原住民是已經融入閩南人社會的「平埔番」、熟番,這個因融合而消失的族群,才是台灣社會最早的原住民。目前為何將十個高山族族群視為台灣的原住民,可能是歷史的錯誤解讀,或是故意說給對岸聽的「政治目的」使然;否則就應該從已經出土的文物來做鑑識判讀,以資證明高山原住民的真正古老(可惜,從現在已發掘的考古遺址,已明確否定了台灣原住民係『原住』乙事。)

台語學者吳國安也指出,把閩南人稱為中原河洛人也是錯誤的,根據他的研究發現,十七世紀荷蘭殖民台灣時期,以古荷蘭語將台灣熟番(即現在所稱的平埔族)稱為 Formosan(源於十六世紀葡萄牙人發現台灣時以Formosa命名),因為音的省略,轉而變為Foro(河洛)。

日本駒澤大學教授許極燉曾發表文章考證「河洛」一詞的由來,認為源自於福建客家人( Hakka),對於閩南人(Holo)的稱呼,其正確的詞應為「福佬」而非河洛。許極燉的考證也發現河洛一詞是1954年光復後才出現的詞,首見於吳槐的河洛語叢談一文,其後有葉毓齋、吳本立在50、60年代響應用河洛一詞。至於基於何種「意識狀況」採用富有中原色彩的河洛一詞,不得而知。

福建閩南人源於百(閩)越族,這已是學術界新興的主流觀點。根據學者的研究發現,荷蘭統治時代前後,福建話與台灣的熟番語(平埔語),大部份是可以溝通的。美國耶魯大學教授托尼( Tony )在研究荷蘭統治台灣史時,頗為關注荷蘭人統治台灣時,統治者究竟如何與住民溝通,如何克服語言上的障礙,學者托尼提出的假設性結論認為,「當時台灣熟番所講的語言應該就是福建閩南語」。日據時代任職於台灣總督府的人類學者金關丈夫早期就認為,當時部份熟番與福建人,在人種體質、語言上相近,卻與當時的漢人差異較遠。

台語學者吳國安表示,一般台灣閩南人多數不願承認自己的祖先就是熟番,就像明明就是平埔番的後代,卻寧願做假說自己是閩南人一樣,其實兩個是相類近的族群,一樣都是南方航海民族的後代。吳國安也表示,荷蘭時代的古荷蘭語紀錄,為熟番語留下不少詞彙,卻因年代久遠,逐漸為人所遺忘,例如, 1. 高雄早期的名稱為「麻竹下」(古荷蘭語記為 Matakau ),因早年麻竹盛多; 2.基隆早期地名為「雞籠」(古荷蘭語為 Ketagalan -雞罩仔崙 ); 3. 宜蘭早期地名為「柑仔崙」(古荷蘭語記為 Kavalan )當時種植相當多柑橘; 4. 瑞芳古地名為「柑仔賴」(古荷蘭語記為 Kavalua )。

三、同化政策,使平埔族消失
從已經出土的文物來推論,台灣最早的原住民應該是荷蘭時代所稱的平埔番、熟番,較不可能是現在所謂的九族高山原住民,因為就連距今一千至一千四百年前發現於東海岸花蓮的鐵器文化,雖曾一度被視為與阿美族文化有關,不過學者們已逐漸懷疑其確實性。從遍佈全島近五百處所的遺址,與超過二、三萬件以上的出土文化,再加上八里鄉大坌坑、台東長濱等多件舊石器晚期,長達一萬年以上的文化遺址看來,台灣真正的原住民如果不是平埔番、熟番,那麼遍及全島豐富的出土文物,究竟何屬就根本難以破破解。

福建閩南人源於百(閩)越族,這已是學術界的普遍看法,而且,根據學者的研究發現荷蘭統治時代前後,福建話與台灣的熟番語是一定程度是可以相溝通的。這可以從 1624年荷蘭人統治台灣以降,設置於印尼巴達維亞東印度公司所聘請的二十幾位通譯(通事)清一色都是福建閩南人可以得知,其中較著名者包括有早年裁縫師出身的鄭芝龍、蘇鳴崗及何斌等人。荷蘭的台灣留學生Heyns Pol(台灣名字-韓家寶)於 2001 年通過台大歷史研究所的碩士論文,即載明二十幾位通譯都是福建閩南人。

根據荷蘭統治文獻熱蘭遮日記記載,當時荷蘭人甚至連帶兵攻打彰雲地區的華波浪( F avor lang )平埔番,都要帶福建閩南人通譯陪同,這也是一項相當有力的證明,即福建閩南人的語言與當時熟番語有一部分是相通的。日據時代任職於台灣總督府的學者金關丈夫,也認為當時的熟番是介於漢人與高山族之間的人種,與福建漢人較相近,與高山族較不像。

根據政治大學歷史系教授薛化元所著的「台灣開發史」一書指出,荷蘭統治末期( 1650年代左右),台灣漢人總數只有三萬五千~五萬人(注:荷蘭當時登記有案的平埔番已約有二十五萬~三十萬人),鄭氏王朝期間漢移民大量增加,人數約在十二萬至二十萬,到了這時漢人的總數才約略超過平埔熟番。不過,台語學者吳國安則引述史料指出, 1. 荷鄭時代唐山移民共有三次的大退潮,郭懷一反荷失敗後,二萬多名唐山人中六千餘人遭屠殺於漚汪其餘殆半逃回唐山; 2.1660年鄭成功將攻台灣之際,在台唐人紛紛走避唐山。3.第三次清將領施琅攻台前後,十幾萬唐山人逃得清潔溜溜,致清廷無瑤役可收。顯見荷鄭時代的唐山移民,並沒有真正在台灣落地生根。至於清朝時,唐山人的大規模移民是從嘉慶、道光以後的海禁解除(因康、雍、乾三代海禁甚嚴), 4. 後來的台灣割讓日本及馬關條約,唐山人或逃回大陸或遭強制驅逐出境(二年內不認同日本政府或在台無眷屬者),真正在台灣落地生根的唐山人實在遠不如傳說中那麼多。

然而台灣的原住民平埔族,為何在隨著歷史的進展而日愈減少,根據清廷御史黃 琡 璥的<台海使槎錄>一書文獻記載發現,乾隆二十一年 1756 年御賜唐山姓與強迫歸化唐山的設籍政策,導致平埔番必須杜撰自己祖籍是從唐山過來,否則無法立足,此即史料中所記載的「賜籍從姓」的同化政策。該項強迫原住民改戶籍政策,從清朝統治台灣二百多年,至日據時代台灣光復共被一百多年,合計平埔族被同化政策所影響已經有超過二百五十年歷史了,導致平埔番會在台灣這塊土地逐漸消失,無聲無息被取代。

四、遜達蘭島,解開平埔族之謎
如果將閩越族視為福建閩南人(福佬人)的祖先,是學術界普遍的看法之一,那麼百越族來從那裏來?是接著會被問到的關鍵問題,從一至三萬年前的人類史前史跨界研究,學者們已經較清楚推斷百越族應該屬於南方古蒙古人種,它與北方古蒙古人種是不同的,此與日本遺傳學者松本秀雄所做的世界人種北方系基因,南方系基因的研究相符合。

台灣閩南人的南方系基因相當高,因此屬於南方古蒙古種應該是不爭的事實,它與中國百越族也存有一定程度的關連,不過這種關連始終未被學術界當做細緻處理的課題,難道台灣閩南人是中國百越族「唐山過台灣」的後代嗎?還是台灣的閩南人,荷鄭時代的熟番與中國的南方百越民族,共有一支祖先,所運用的語言也是共有的祖語?這恐怕會是可能性極高的學術想像與推論,我們大可不必非要抱著「唐山過台灣」的中原史觀不可。

人類史前史的跨界研究已經大略知道,人類在地球上的大規模全球擴散遷移運動,始於一萬至三萬年前的冰河時期,近來隨著語系結合遺傳分析的關聯研究,已可較具體的將現代人的主要族群與語系的遺傳樹描繪出來。「人類大遷徙」一書作者美國的路卡 .卡瓦利-斯福札(2000年,台北遠流出版)引述學者梅特利.魯倫,對於人類族群和語系關係研究指出,人類的遺傳樹共有四枝幹,其中中國南方人與中國北方人是被清楚屬於不同枝幹的,該遺傳樹系譜將中國南方人,泰國人、印尼人及馬來人(應該還包括越南人),劃歸同一支而且關聯性極接近。該遺傳學者書中也指出,語言演化與遺傳演化間有平行的關係,世界上現存約五千種語言就跟今天的民族、土著部落分布狀況互相符合。

就遺傳學者路卡 .卡瓦利-斯福札,梅利特.魯倫等人的觀點,拿來印證上述的假設說法,即荷鄭時代的熟番與中國的南方百越民族,共有一支祖先,所運用的語言也是共有的祖語,其實也是說得通的。也有人更大膽提出另一種觀點認為,從台灣豐富的出土文物看來,其實也不必排除該已經消失的共同祖語是從東亞、南亞地區傳遞到中國大陸南方的百越族。

對於亞洲人類史前史的研究,世界跨領域的學者提出了冰河時期一至五萬年間「遜達蘭島」( SundaLand或譯為巽它陸地)形成的科學性假說。日本每日新聞資深記者隈元浩彥近來所出版的日本人起源一書,紀錄了「遜達蘭島」的觀點(日本NHK,美國BBC,也曾就遜達蘭島議題,邀請多種學術界專家做過專題研討),該陸地在冰河時期存在於太平洋的島嶼與亞洲大陸上,是現代新人類的重要發源地之一,範圍包括日本、韓國、台灣、菲馬、越南,遠至最南的印尼爪哇島,都涵蓋在遜達蘭島這個大塊面積的島上,當時的各小島之間沒有海洋的阻隔,台灣與福建的泉洲、廈門幾乎是連成一塊的,後來約在一萬二千年前冰河時期結束後,兩岸才出現台灣海峽,海洋的浮現讓巽它陸地跟著下沈。據此來推論,台灣原住民熟番語與大陸福建百越語,甚至與台灣極為相似的越南,在史前時代應該共有一種古早的祖語,因此如果有人提出台灣早年原住民熟番與福建語閩南語有一大部分可以相溝通的看法,文化相近,也不致令人大感訝異。

新竹師院台語所教授董忠司表示,台語並非漢語的一支這是可以確定的,台語的一些特殊語法結構與詞彙,至今仍保留 5%~10%的語言底層,完全未被漢語所取代,例如,我「ㄎㄚ(卡)」高伊,我走「ㄉㄚ」先,等語法都是漢語所沒有的,又例如大家所熟悉將形容詞放在名詞後的構詞法,「雞公」、「牛母」等。

台語學者吳國安表示,台語的詞彙、名詞、動詞、助詞及副詞,起碼可找出一千個以上是漢語所沒有的用法,另外,台語的詞彙也較北京話豐富許多,根據他的統計(如不考慮北京話吸收的現代詞彙),康熙字典中所記載的北方漢語詞彙,只有約十萬個,而台語就有十八萬個,而英語詞彙更豐富有二十四萬個之多;在「動詞」方面台語尤其豐富,是北京話的 3~4倍。吳國安並指出,任何一種語言用法都有其獨特之處,日本人把它稱為日本語言的「靈魂」,而台語的助詞、副詞,如台語發音的「地」、「店」、「咧」、「卡」、「加」、「ㄉㄨㄚ」等,則是台語的「基因」,它是構成台語語言的核心關鍵,主串線,沒有它們就沒有了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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