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仔與黑貓珠

回我們眼中的世界

婉仔與黑貓珠

板橋社區大學學員 吳宛如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在人生的舞台上各有一片天,不論貧賤、富貴都有自己要演的角色。自從哇哇第一聲哭聲開始到生老病死,轉眼不過數十寒。自從黑貓珠(黑貓是美少女的別稱)離開了人間駕鶴到西方極樂世界,一晃眼已八年有餘。還真是人生無常誰都說不準的。

鈴鈴電話鈴聲響起,婉仔拿起電話筒,你好、找誰?婉仔是妳嗎?是、黑貓珠,有事嗎?有空一起去踏青,好啦、現在過來載我,是、遵命。黑貓珠興婉仔共騎一輛機車出發,一路遇到紅燈綠燈停停走走(焥仔心裡想著又不是假日路上的車輛這麼多,是不是都一樣櫻櫻美代子,沒事出來壓馬路?)來到通往承天寺的上山步道,夏日午後的烈陽赤耙耙的瞪著路上行人,像在質間著,這麼愛趴趴走熱死妳。沿著人行步道邊走邊閒聊著,邊享受著大自然的美景,兩旁的大樹遮住了陽光並灑下了芬多精。讓在樹蔭下的行人們感激莫名,樹枝上的鳥兒雀躍不已的唱著情歌,南面枝頭上的鳥兒一唱,北面枝頭上的鳥兒一和,南北合唱,那兒的鳥聲好聽極了,其他的鳥兒也來參一腳,來大合唱一曲,聽著聽著覺得心曠神怡。虫兒在樹枝上掛著那細細的鋼絲,在那兒盪鞦韆,一晃一晃的,不小心從秋千上掉下來。婉仔怕虫子,看到掉下來的虫子,拔腿就跑,路旁正站著一位阿伯仔,冷眼旁觀著這一幕,嘴角微微牽動著。來到山頂,黑貓珠與婉仔找到僻靜的地方,坐在石頭上面休息.黑貓珠那廂娓娓道來,婉仔這廂洗耳恭聽,道出喜怒哀樂與無奈。黑貓珠心情不佳時就約婉仔到郊外走走,婉仔是好聽眾,婉仔知道黑貓珠是那麼深愛著阿榮,雙手總像捧著寶捨不得放下,很怕被人搶走的檥子。真人是痛苦,被愛是幸福的嗎?

午休鈴聲響起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男女三三兩兩,步出廠房走向餐廳的路上嘻嘻哈哈的談笑著。阿寶:怎麼沒看見黑貓珠,聽說辭了,怎麼會辭職,聽說跟阿榮在走(散步談戀愛)被同事遇到過幾次,傳出來大家都知道了,歹勢啦、才辭職的、原來如此。工作鈴聲響起,開始工作到下班鈴聲響,日子就在鈴聲響起,工作、午休、工作,下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光悄悄的流逝。阿榮接到入伍令、不久就去當兵,服兵役期間聽說有兩位女同事去面會和黑貓珠共三位,當時這男人還在三心二意不知道要娶誰,阿榮請教一位長輩經過長輩的分析給他聽,要當上班族就娶某某比較適合,做生意就娶黑貓珠。阿榮退伍後開始上班,不到幾個月就宣布喜訊、發請帖,喜帖裡的新娘子是黑貓珠,結婚當天熱鬧非凡,同事、上級長官都到場了,一聲一聲的祝福和恭喜不絕於耳,新娘子喜孜孜的,入門喜,恭喜隻喜臨門(先上車後補票啦)有情人終眷屬。

客廳即工廠是前總統 蔣經國 先生提倡的,從此創造了經濟奇蹟。黑貓珠婚後在家做手工和照顧公婆,過了幾個月大女兒出生,帶著孩子做家事兼做手工貼補家用,不到兩年兒子也來報到,每隔兩年又有兩個女兒誕生,育有一男三女在家照顧孩子兼做手工也做代工。阿榮工作年滿二十五年時退休,領了一筆退休金,夫妻攜手創業合作無間,生意蒸蒸日上。日出日落一年一年的過去,平安無事。一日一位久未謀面的朋友 阿寶來訪,黑貓珠與阿寶閒話家常,東西南北的閒聊著,閒聊時阿寶提起有一位相命師,幫某某人算命說多準就有多準時,眼睛還會發亮、很像是真的。黑貓珠聽得心癢癢的(改天約婉仔一起去算命看看準不準)。一星期後黑貓珠約婉仔一起來到桃園地方的一家命相館,是桃園很有名氣的一位相命師,請 林 先生幫兒子阿智排八字,相命師提醒黑貓珠,從阿智的命格裡算出來只有讀到五專的命,功課方面不要逼太緊。提醒婉仔要減肥(婉仔心想我又不胖!)黑貓珠問看自己要不要減肥, 林 先生回說妳不要減肥這樣就好了。

黑貓珠的大女兒高職畢業,阿智考上嘉南藥專,需要住校,黑貓珠夫妻開車送阿智到學校,辦理註冊和學校住宿一切安排妥當才放心。時間悄悄的溜走,過了一個寒暑、阿智二年級時黑貓珠興匆匆的告訴婉仔,阿智有女朋友了,聽說長得很不錯耶,也開始在幫兒子編織著美麗未來;首先等阿智藥專畢業後考到藥劑師執照,開一家西藥房。給他,然後幫他娶妻,有了西藥房小倆口生活就沒問題了。阿智喜歡垂釣,如果要釣魚時可以叫太太照顧西藥房的生意,這樣阿智就可以悠閒自在的過日子了。黑貓珠越說越得意滿心歡喜。黑貓珠說得對,妳是一個好媽媽,那三個女兒呢有什麼打算嗎?婉仔逼問著黑貓珠而黑貓珠裝傻並且笑嘻嘻的來做掩飾。阿智三年級期末考,考完試放暑假回家當晚腹痛如絞,臉色慘白,趕緊送往林口長庚醫院急診(原來阿智期末考之前人就有點不舒服了,以為是胃痛買一些成藥吃,時好時壞還強忍著痛硬撐下去直到考完試),住院檢查,過了幾天檢查報告出來了,是肝癌末期。乍聽尤如睛霹靂(怎麼會這樣,黑貓珠常常買營養品和補品寄去給阿智,經常打電話去千叮嚀萬交代要記得吃,都說好啦、知道了!)。從此以後黑貓珠強打精神來,開始求神問卜、乩童指示說祖墳出問題就修祖墳。到處去打聽看有沒有什麼靈藥,可以治好阿智的病,打聽到某個茅山道士的符令很靈,就千山萬水的跋涉不辭勞苦,只為求一張符回來醫治阿智的病,希望能把病醫好。好還給她一個瀟瀟英俊,壯壯的,氣宇飛揚,健康的兒子。別無他求,事與願違。另外再尋找名醫名藥,打聽到某一位賣草藥的,醫好很多人,再貴的藥也買來煎熬給阿智喝。多一次的行動在黑貓珠心裏感受到是多一次的希望,只要有一絲絲希望都不肯放棄(阿智住院阿榮負責照顧)。黑貓珠求神問卜,求符、求藥不放過任何機會。前後不到三個月醫藥枉然,神仙也束手無策,青春年少時駕鶴西歸。死者已矣、生著何堪。婉仔不知要說什麼安安慰話,只有陪著流淚,只會說你們盡心盡力、無怨無悔,阿智也該滿足了。你們緣份己盡。他跟這世間誰也不欠誰了。

黑貓珠經過一段漫長的療傷期。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在無預警的情況下又過了兩季。黑貓珠想要一個兒子,自己生那是不可能的,想要向未婚媽媽買一男嬰來養。婉仔勸說:妳自己都四十好幾了,妳忘了還有三個女兒嗎?三個孩子心裏會怎麼想、會有多麼難過,不要重男輕女了,最重要的女兒是妳親生的,跟妳有血緣關係,是妳的親骨肉呀,知道嗎?女兒以後嫁人所生的小孩也可以從母姓,一樣可以繼承許家的香火,妳放心啦、黑貓珠點頭笑笑。

一日婉仔撥電話給黑貓珠,喂喂喂黑貓珠在嗎?婉仔(接電話的是阿榮)是、阿榮你好。託福、黑貓珠住院了。在、那家醫院。在台大醫院。幾號房我去看她(前幾天看她時,是瘦了些,那也安奈、才幾天不見就住院了)婉仔到聯營客運站搭二四五號客運到臺大醫院站下車,進入臺大醫院找到病房進入,黑貓珠看到婉仔來,對著婉仔傻笑,婉仔裝出生氣的模樣瞪了她一眼。黑貓珠笑得更開心,身旁小女兒陪伴著,阿姨,辛紅乖。黑貓珠哪裏欠安,好多了。黑貓珠迫不及待的說:那裡有美容院,快帶我去洗頭。好啦、用輪椅推妳去地下室福利社洗頭,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哪像是有病的人。頭洗好了 , 回到病房黑貓珠直嚷嚷真舒服。婉仔陪黑貓珠聊天、過了一會兒便告辭了。

黑貓珠出院在家靜養,婉仔三不五時去望。鈴鈴鈴電話鈴聲響,婉仔拿起話筒,喂找誰?婉仔是妳嗎?是啦、有何貴事,我們去吃小吃好嗎?好啦。一會兒就到。慢慢騎不要急。死婉仔我來啦(這是黑貓珠一慣的叫聲,聽起來很窩心)。趕緊下樓,一起到媽祖廟旁的小吃攤。這攤吃過了換那攤,都是不同口味。倆人總是有說有笑嘻嘻哈哈的(心想黑貓珠能吃,又能嘻笑怒罵,也就寬心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好景不長,黑貓珠的身體每下愈況、醫師告知須要住院開刀治療,後遺症是要扛著尿袋過一生。一向愛美的黑貓珠一聽,就說這樣比死更痛苦。拒絕開刀,繼續看門診拿藥。開始打聽。那裡有更好的藥可醫治,友人介紹某人的草藥有多好又多好,醫好很多人了。她也相信改用草藥治療,一日婉仔去探望時,黑貓珠坐在客廳椅子上,下半身蓋著小被子(之後提起時阿榮才說是因為下半身腫脹而愛美的她怕人家看見,所以才蓋著小被子)。黑貓珠妳會冷嗎?是。黑貓珠笑笑的,婉仔我們來唱卡拉 OK (家裡有這些設備而且設備齊全)。好啦、妳唱給我聽、好久沒有到妳那美妙的歌聲。好我唱給妳聽(黑貓珠總是喜歡哼哼唱唱的,心情好的時侯唱歌,鬱卒時也唱歌,讓人丈二金剛不著頭)。一首接著一首盡情的唱,一共唱了六首,唱完了。問婉仔好聽嗎?好聽極了再來一首。不了我要休息了。婉仔告辭了。(這一別成了永別,也是唯一有福氣,聽到黑貓珠在世時的最後六首歌,也是黑貓珠專門為婉仔而唱)黑貓珠享年四十六歲與阿智往生時,相隔不到十四個月。

婉仔接到通知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很感慨人生的無常。到靈堂捻香時,婉仔看著微笑的遺像,端詳了一下,鼻頭一酸酸到心坎裏,兩眼開始模糊,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阿榮過來拍拍婉仔的肩膀安慰著。婉仔開口:阿榮你失去賢內助,你知不知道黑貓珠有多愛你,多怕失去你,你要好好照顧三個女兒。黑貓珠生前總是笑臉迎人。一日婉仔在睡夢中,黑貓珠帶著阿智夢裏相會,臉上還是笑嘻嘻的,雖然是在夢中,婉仔心裏很清楚,黑貓珠母子已生活在另一個國度裡。所謂:生來雙手空空,死了江山換別人(閔南語)。從此,黑貓珠的丈夫,父代母職照顧著三個女兒,過著沒有女主人的日子。還不到一年時光,阿榮的親朋好友都在為他介紹女朋友,看誰,會是下一個能融入他們生命中的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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